一、背景
前些天和老同事们聊天,有人说这两年政府补贴少了甚至取消了,两化融合贯标咨询项目没法做下去,得寻求业务转向。在“工业互联网”、“智能+”、“高质量发展”等一系列新理念、新思路高歌猛进之时,贯标这个四五年前出现的曾经的新生事物似乎开始遭遇瓶颈。
对于不少业内人士来说,这个现象似乎是自国家2014年开始推广两化融合管理体系以来,一直在等待的第二只落地的靴子。殷鉴在前,两化融合管理体系甫一面世,就不禁让人联想起质量管理体系等颇为常见的国际标准在中国的遭遇。
由ISO(国际标准化组织)发布和推广的一系列管理体系标准的价值和作用不可否认,但某种程度上,这些标准对我国企业的首要意义在于,它们是国际贸易中的常设壁垒,获取认证乃是产品走向国际市场的必经之路。在我国,诸多激励性的政策和行政手段早已逐渐构成一套相当固定的模式,比如将企业是否获取各种管理体系认证设为政府部门评奖、招标、审批的指标项;更进一步,在企业寻求融资信贷、资质认定、市场准入等关键场景,也每每遇到将管理体系获证设定为门槛的情况。
如此一来,所谓的“推荐标准”变成了事实上的“强制标准”,各类管理体系贯标项目在中华大地如火如荼开展,“2017年我国颁发的管理体系认证证书85.49万张,是国际标准化组织统计的全球管理体系认证证书数量的一半”;“质量管理体系证书数48.91万张,连续多年位居全球第一”;“2017年我国单位GDP的管理体系认证证书数为每十亿美元69.85张,比上年增长4.33%,稳居世界前列”
但不争的事实是,在此过程中,作为建立、实施和运行管理体系标准的主体——广大企业的感受和评价成为不和谐音。个中原因当然有一部分在于企业自身,但即便是发布方国际标准化组织等机构,近年来也在反思现有模式的适用性,不断加大标准更新的力度。
以身边可以观察到的案例来说明问题。信息安全管理体系(ISO27001)最早是以“新贵”形象进入中国人视野的,十多年前某省建行引入英国标准协会(BSI)的服务开展贯标并获得认证之时,双方曾在宣传场合确认全部合同额度为三百万元人民币。十年以降,在罔顾明确的价格调控而屡禁不止的灰色竞争之后,一个按要求历时需要至少四个月的信息安全管理体系初次认证项目的合计费用仅在万元上下。至于其他类型的咨询和认证费用,已可以压到五千元甚至三千元以下。乱象之下,认证证书的含金量可想而知。这些情况常在对价格敏感的民营企业出现,换个角度考虑,越是经受市场考验的地方,标准推广越不顺利了。
物伤其类,何况两化融合管理体系的推广与其它国际化的管理体系相比,还受一些先天条件的限制。第一,两化融合管理体系发源于中国,其核心标准《要求》(GB/T 23001-2017)至今未被国际标准化组织采纳,因此它对企业的出口贸易不会有直接影响。第二,两化融合管理体系的推广工作由工信部主管,目前尚不能像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和国家标准委推广质量管理体系等国际标准时那样,得到跨部委的协同,获得如上所述举国之力的支持。第三,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和认监委在推广国际管理体系标准的过程中也走过弯路,多年来通过不断修正和改进积淀了经验,而两化融合管理体系从试行到如今也才四五年,整个推广模式的更新、升级一定是可预期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本文旨在探究两化融合管理体系的本质和规律,并且希望将该标准的推广、建立、运行和改进与现有的学术理论、经验体系联系起来,在更广阔的语境里讨论如何应用两化融合系列标准作为我们的行政抓手和管理工具,使之免于走上其它标准的老路。事实上,这段话写出来笔者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将是一份艰巨漫长的任务,不管怎样先抛一块砖,有待方家指正。
二、管理体系标准们的共性与个性
所有ISO/IEC管理体系标准及其它宣称与之兼容的标准都遵循《ISO/IEC 导则》的要求,即它们全都基于同样的通用术语、核心定义、高阶结构(MSS),两化融合管理体系标准也不例外。
本文以在中国被称为老三标的质量管理体系(ISO9000族)、环境管理体系(ISO14000族)和职业健康安全(ISO45000族)这三族标准的核心标准,即各自的《要求》(或《要求及使用指南》)——ISO9001标准、ISO14001标准和ISO45001标准来与上述两化融合管理体系的核心标准GB/T23001进行比较,可以看出它们在内容设置上均遵循PDCA循环的逻辑,而每个管理体系处理的任务各不相同。
实际上,管理体系标准众多而且还在不断增加,每个标准作用于组织中的不同对象或曰客体,它们是从一套自然存在的“一体化”管理体系中分解出来的,犹如自然光可以被分解为多彩的光谱。
比如ISO9000:2015标准(《质量管理体系 基础和术语》)开宗明义地将质量管理体系定义为“管理体系中关于质量的部分”。这个标准被其它管理体系标准引用而作为共同的基础和术语,很显然,该定义中的“管理体系”是泛指,内涵等同于上文的一体化管理体系。
见下图:
图1:《质量管理体系 要求》(GB/T 19001-2016/ISO 9001:2015)的PDCA结构
图1所示的质量管理体系运行后的输出有两个:其一是具象的,即物理的产品或/和具体的服务;其二是抽象的效果,即通过提供合格的产品和服务而达成的顾客满意,呼应了输入端的目标要求,在从左到右的方向上完成闭环。
沿着每个管理体系的输出回溯到系统,可以找到体系于运行中所作用的客体——也就是它所管理的根本对象。由于质量是从属于“产品和服务”的属性,ISO9001的运行必定贯穿于“提供产品制造和服务的全部过程”以确保系统输出在具象和抽象两方面的符合性,这样质量管理体系被定义为“管理体系中关于质量的部分”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此,“提供产品制造和服务的全部过程”就是质量管理体系所作用的客体。
再来看对于环境管理体系、职业健康安全管理体系和两化融合管理体系来说,它们各自是管理体系中关于“什么”的部分。
如图所示:
这张图把图一的从输入到输出的方向从“左→右”调整到“上→下”,但整体结构和原理都与上图保持了一致。图示系统的输出“环境管理体系的预期结果”是个笼统的表达,但ISO14001标准在条款3.1.2部分给出“环境管理体系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system”的定义是,“管理体系的一部分,用来管理环境因素、履行合规性义务、应对风险和机会”,而条款3.2.2给出“环境因素”的定义为“一个组织的活动、产品和服务中与或能与环境发生相互作用的要素”,我们就可以明确了环境管理体系所作用的客体是“环境因素”,基于此可以确保输出效果,即防范非预期的污染和能耗并持续改进的效果。
由于《职业健康安全管理体系 要求及使用指南》(ISO45001:2018)刚改版,我国还没有发布正式转版公告和新版中文国标,不过从英文原版来看,该标准的PDCA结构示意图与图二仅有几个字的差别,即将“环境管理体系的预期结果”精简为“预期结果”。
根据ISO45001标准英文版条款3.11、3.15和3.19的定义:
职业健康安全管理体系是“用于实现职业健康安全方针的管理体系或者管理体系的一部分”;
职业健康安全方针是“防止对员工产生与工作有关的人身伤害和健康损坏并提供安全和健康的工作场所的方针”;
危险源是“可能导致人身伤害和健康损害的根源或状况”;
由此可以推出,ISO45001是管理危险源的体系,输出效果在于防范职业健康安全风险,该体系于运行中所作用的客体是“危险源”。
接着来到我们的重点,请看下图:
图3与图一从形式到内在逻辑都保持了一致,这张图明确地标示了系统的输出来自新型能力,而新型能力本身就是系统循环到“实施过程”这一阶段的产物,也可以说就是整个系统的初级输出,只有成功完成新型能力的打造,才能获取被策划的输出:预期的可持续竞争优势。
可以说,这张图中与图一中的“产品和服务”相对应的要素就是“新型能力”,而两化融合管理体系所作用的客体则是:“打造新型能力的全部过程”。
到此我们做一小结,得到下表:
表一:不同管理体系的根本“个性”对比